【原创】人间乐园/Earthly Paradise(1)

-本文为基于backrooms(后室)世界观进行的创作,所有出场角色均为原创,世界观设定参考wikidot。

-因部分层级/组织/实体/物品设定不详尽,出于剧情需要在不影响原设基础上进行了一些补充,请勿当真。

-可能含有部分bl/bg感情线,请自行避雷。

-部分恰克·帕拉尼克文风模仿

-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如在阅读中感到生理/心理不适请立即关闭页面。


  



  

  

  

  零


  

  帕特里克在摄像头上用红色记号笔画了个笑脸,于是显示屏上那片空无一人的灰白色废墟立刻被深浅不一的红色所覆盖,像发生过什么凶杀案似的。我身边的警员小心地端着相机,隔五秒拍摄屏幕一次,再用可即时打印的便携式打印机将照片印刷出来贴在被“线索”密密麻麻覆盖住的那块黑板上。窗户外面,那块整个楼层最大、最显眼的LED广告牌上循环播放着一则寻人启事:“警告:您有看到过这个男人吗?如您能提供线索,请拨打M.E.G.专案组电话:█████████,一经核实我们将为您提供丰厚奖励与安全层级的永久居住权。请各层级居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远离窗户、衣柜与可疑陌生人,M.E.G.将竭力保护您的安全。请谨记,我们是唯一的希望。”

  

  对大多数人来说,跨层级广播决不是什么好兆头,对帕特里克·艾德里安来说也不例外。你想获得什么,就要先把它毁灭掉。人一旦快死了,就会立刻变得举世闻名,哪怕你从前是个朝九晚五无聊至极的普通人,只要半只脚跨进死神镰刀划出的半圆,都会有几十万人排着队,在各类公共平台上宣称他们认识你。呼吸停止的一刻你将会拥有人类社会的一切复杂关系:不计其数的兄弟姐妹、同学、同事、邻居、前任恋人或者炮友,每个人都会作出夸张的表情讲述与你一同度过的时光,想从你的故事里撕一片纸带走,换取等价的关注与黄金。

  

  而我——我正与一整个M.E.G.专案组呆在一幢一百层高的建筑物顶层,这是11层最高的建筑,仿造现实世界里拉斯维加斯一座繁华的商业中心。从我现在站的地方能透过玻璃清晰地俯瞰我们脚下的整座城市,正对着我的巨大LED广告屏上还在播放那则寻人启事,以此为中心延伸出的道路与附着在道路两旁的建筑如同从心脏发射出的神经与血肉,依照自北向南的庞大的城市骨骼有序地排布。教堂是眼睛,写字楼是肋骨,整个层级如同一位仰卧的沉睡的巨人,而现在一切都因为持续数日的跨层级广播而停止运行,除了那些印着寻人启事的招贴画。那些画上,帕特里克身穿那套我最熟悉不过的深蓝色制服,白色刘海盖住半张脸,这使得他的表情介于理智与疯狂之间;他的瞳孔是一种漂亮且罕见的浅蓝色,会让人想起最亮的蓝超巨星参宿七,就是那双发光的眼睛微微向下盯住你,仿佛一种在书本上看到过的文化符号,会让人想起无处不在的老大哥。

  

  《十诫》第二诫:“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做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


  具体形象是宗教的癌症。媒介是人类社会的癌症。招贴画是城市的癌症,而那位招贴画上的人物也的的确确快死了。

  

  我的手机一直在裤袋里振动着,可我没法去接,我知道他会装作来采访的媒体打给我,反过来亦然。身后的警员把枪从右手换到左手,我们都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他问我需不需要帮我接一下电话,或许是我的家人朋友有什么事找我,他们带我到这个地方也只是为了“配合调查”,没有认为我是共犯的意思——毕竟在限制我人身自由的这段时间里,骚乱和袭击仍在继续,就比如现在,玻璃碎裂声由我们脚下的九十九层中的某一层或某几层传来,继而引发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向楼下看去,因戒严令而空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被一片黑压压的阴影所覆盖,可能是实体什么的,因为我左边那位一直记录摄像头画面变化的女士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叫。

  这个世界和它的秩序一同在迅速崩塌,我知道这个被认为“绝对安全”的层级被毁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玻璃碎裂声伴随着建筑材料塌陷的声响由远及近,落地玻璃窗中的画面开始被烟尘覆盖,一块混凝土飞了出去,没入街道上百鬼夜行般的实体群中。

  

  我们还剩下23小时55分钟。

  

  戴着防毒面具的专案组探长手忙脚乱地将照片从黑板上摘下来装进随身携带的证物箱中,助手收起了桌面上所有的杏仁水,分发给大家以备逃生时恢复理智。走廊里已经被火灾引发的烟尘充斥,我直到这时才开始逐渐相信帕特里克的话,他说:“这不是一个预言,也不是一个玩笑……一切毁灭之时一切都将获得重生,我们将战胜死亡。”

  

  帕特里克说,他会成为一个传奇,我也会,我们每个人都会。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先把它毁灭掉。

  爆炸引发火灾,火灾带来浓烟,浓烟引发暴乱,环环相扣的一切如同我和里昂、帕特里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昂认识了我,我又通过他认识了帕特里克,最后他杀了我们两个,一切就都结束了。我感觉到一直抵在我后脑勺上的枪口缓慢地转动了半圈,我看不到我身后的任何情景,但我相信留给警员们逃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座大楼马上就会倒塌,如同我衣袋里近在咫尺的慌张的电话铃声。

  

  铃声戛然而止,而我面前的钢化玻璃在同一瞬间骤然破碎,整座大楼带着栖身于它内部的一切缓慢地倒向地面时,有人从身后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夹在他的躯干与手臂之间。警员先生——或许叫里昂·曼森先生更合适——一把扯下脸上的防毒面具,漂亮而张扬的脸上还挂着他标志性的轻佻笑容。他将手里的枪收进口袋,“I'll never let go honey,I'll never let go~”

  “恶心。”我低下头躲避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你让他给我打的电话?”

  “我可什么都没干,”里昂抱着我站在窗边,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使猛烈的风穿过我们的衣服,将他火红色的发丝扬到头顶,“不过形势如此,就配合一下——You jump,I jump!”

  

  在no-clipping带来的眩晕感令我失去意识前,我艰难地问里昂大楼爆炸的元凶是不是他。

  而里昂带着我跳向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天空是钢铁的灰色,远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我知道那是遍布整个层级的核电站依次爆炸的声音。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毁灭。从大楼房间内倾泻而出的无数张黑白寻人启事随着上升气流盘旋纷飞在我们头顶,将我们裹挟其中,像一只巨大的茧在飞速剥落抽丝;然后被风带到整座城市,带到全部层级,飘满全宇宙。

  

  他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问我,这是你一直期待的人生吗?

  

  

  

  一

  

  

  没遇到里昂之前,我始终认为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无时无刻都听得到钟表坚持不懈的滴答声。当你因为思考而陷入虚空状态时,它会为你的思考计时,会为你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工作计时,为你的睡眠计时,哪怕在梦中它依然规律地运作,每天当你睁开眼睛时,都能准确推算出你精确到秒的睡眠时间。

  

  如果绝大多数女人有你这项技能,世界就要乱套了。里昂说。

  

  里昂的真名不叫里昂·曼森,至于他到底叫什么没人清楚,我也不在乎。我是在一座类似剧院或影院的建筑里遇见他的,那时我刚来到那个名为“后室”的地方不久,在剧院内置的烟雾警报器铃声大作时,我的视线穿过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看到他正坐在舞台的边缘用燃烧着的幕布点烟,然后把脸转向我,问我要不要也来一支。

  而我数着7045,数着7046……数着7200。然后我走上舞台,打开活板门,跳了下去。

  

  那个层级没有任何基地和前哨站,我知道,因此我并不必与任何人打招呼。M.E.G.——这个后室最大的组织曾为每位他们接触过并接受过他们帮助的流浪者平等地派发一本叫《流浪者生存手册》的科普读物,以便人们在旅行与探险时不致因意外而丢掉性命;在拿到它的第二天我就已经把上面的内容倒背如流了,但我总希望它标明的内容并不全是真实的。在外面的世界,或者说与“后室”概念相对应的“前室”,在任何匆匆奔向旅途终点的巴士、汽车、火车或飞机上,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盼望着突然出现一扇可以带你前往目的地的任意门,以免除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与路途中所浪费的时间;而在这里,他们总是告诉你,一旦打开那扇门,你就可能身不由己了。

  

  打开第1层一扇没有上锁的门,会带你通向第2层。

  在第2层,进入一个办公室风格的电梯会将你带到第4层。

  在第4层,你可能会通过阶梯到达5层、6层或160层。如果你来到第160层,通过一扇标识着“安全出口”的门会令你传送到11层,你可以在那里通过进入公寓楼来到第13层。

  在那里,卡进一面红色的墙你就会来到-1层。

  打开-1层的某些门,你可能会回到第0层。

  而卡进第0层的墙壁,你又会重新返回第1层。

  

  你瞧,即便你严格遵守那本手册上的行动准则,依然可能一直在原地兜圈子,但绝大多数人绝不可能因此停止行动。在后室,一切都在以视频软件上的十倍速运转着:你与每个人打照面,然后他穿过一面墙或者一扇门,那就是你们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一次简单的外出散步就会使你与刚刚建立起联系的世界完全断开,你被迫进行另一次痛苦的适应与逃离。你开始记不清任何人的脸和名字,于是所有人都不再使用那个外部世界的名字,默契地以简单好记的代号取而代之。你开始忘记上次安稳的睡眠是什么时候,因为去掉了乘坐交通工具的时间后,旅途的开始和终点仅有一墙之隔,而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未知永远令人恐惧。

  

  看到窗外飘洒着彩色碎屑会令人发觉享乐层与死亡近在咫尺。

  而闻到纸制品燃烧散发的烟雾味道,则意味着另一种重生——在后室这个无法用逻辑破解的世界,你总是死亡又重生。你站在遍布全层级的自动售货机前,等待你选中的饮料出现在自助提取口。办公室式的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灯光有时会令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事实上硬币在机器内部滚动发出的金属碰撞声的确没有响起。里昂打着哈欠从自动售货机的后面钻出来,依然穿着我上次碰到他时穿的那件黑色卫衣与牛仔裤,胸前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十字架吊坠,像是铁或者其他什么硬质金属制成的。他火红的头发乱糟糟地向四面八方支棱着,半张面庞隐藏在售货机的阴影下。他用一根铁丝轻易地把我投进去的硬币钩了出来,在手里随意地抛了几下,然后把它塞进另一个被油漆涂黑的投币口,售货机内部的零件开始转动,吐出一瓶玻璃瓶盛装的含酒精气泡水。

  

  他咬开汽水瓶盖,举起不断冒出白色泡沫的瓶子对我致意:“谢谢款待。”

  我注意到他正在用军用短靴的鞋尖踹着什么东西。在离他不远处,零星几点橙色的火星在焦黑的纸页灰烬里苟延残喘。我观察着他对那团灰烬作了一个祷告手势,然后把手里那个还在不断涌出泡沫的汽水瓶倒过来,将整整一瓶汽水都浇在了灰烬上。

  里昂把玻璃瓶还给我,我问他这是否是某种仪式,我知道我们所在的这个层级存在一个崇拜建筑的宗教组织,但我已经第三次来到这里,却没见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大部分时间,我十倍加速的旅途只有我自己,而那时那个地方也只有我们两个。

  

  在那座剧院与我擦身而过的火焰像毒蛇一般咝咝吐着信子缠上我的大脑,我不清楚我脑中一闪而过的危机感从何而来,而下一秒,在被夹着热浪的可怕的爆炸冲击波吞没前,有人捂住了我的耳朵。我们头顶的电灯依次熄灭,警铃大作,无数扭曲的橙色火花在我们身后炸开,黑色的浓烟将一切物体都描绘成以它外轮廓为线条的剪影图画。

  

  升腾起的高温蒸干了我们眼睛和嘴唇上最后的水分,里昂拉着我的手,向一片黑暗中那个标示着绿色小人的楼梯口跑去。

  我始终没有回头看,我猜我错过了第二场盛大的烟火。

  

  液态火盐暴露在空气中会很快凝结,而在受到冲击时会很快发生自燃。里昂说,哪怕是完全焚毁的圣经也无法阻止处死上帝的大火,而我们只需要跑快一点就够了。

  

  他说他叫里昂·曼森,没错,就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那位里昂,被怀疑暗杀了玛丽莲·梦露的那位曼森,这似乎在向我暗示他的职业。我告诉他我在外面的名字是源清雅,但在这里每个人都叫我医生。

  正式的互相介绍。

  “我没兴趣记男人的名字,”他回答我,“女人的话,还可以叫sweety,honey,darling……”

  “随你怎么叫。”我说。

  “我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快逃,honey。”

  

  在打开阶梯尽头那扇门的一瞬间他依然紧紧拉着我的手,爆炸声在我们身后渐渐归于寂静,与往常不同的景色令我有一瞬间的恍如隔世——那是我第一次走下这道阶梯却没有来到第160层,我的脚踩在旅馆古老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像火焰升腾而起时哔哔剥剥的木头破裂声。

  

  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或许用更明确一点的表述,是我被他缠上了。从我们互换了姓名那天开始,我就总能在旅行的途中“偶然地”遇见他,如果说真的是偶然那必然不可能,但他总是假装我们有着某种特别的缘分。终于有一天,在我带着生活所需的食品和杏仁水从M.E.G.临时基地返回由无数报废车辆组成的流浪者收容所时,我发现我栖身的那辆蓝色轿车正在燃烧。

  

  调查员认为这是一起再普通不过的事故,原因是这辆报废车里的汽油太满了。但他们还说在我的后备箱里发现了很多饮料干涸的痕迹,似乎是有人把冰冻橙汁和硝化甘油混合做成某种简易炸弹来对我开一个玩笑。没人会对素不相识的人做这种恶作剧,那个M.E.G.调查员说,在这种地方炸药如此珍贵,很可能是派对客之类的家伙干的。然后他简单嘱咐了我几句当心拿着气球的明黄色实体之类的事情,就离开了。


  我们说“炸药如此珍贵”,而不是说“不会有人对您这么做”。

  一切需要使用官方语言的解释都致力于消除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联系。

  派对客总是会做这种事情,他说。

  他警告我小心任何会引导我前往派对的人。那些要杀你的实体总是会装成人。

  

  而我,在被警员好心提醒违反了“禁止因过失损毁便民设施”的层级条例并不可再被提供住宿服务后,提着我的纸袋离开了那儿。我没追问他们为何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性。我掏出手机拨了里昂的电话。

  

  这个层级安静得要命,也许因为过于难以到达的缘故,因此当刺耳而歇斯底里的电话铃声笼罩在停车场上空时,它就像一阵龙卷风,轻易地钻入每辆老旧汽车的缝隙,再由它们坏掉的音响系统钻出来,消失在头顶高度与角度永久不变的日光里。我走到一辆被改造成校车的中型面包车边上,按住门把手,使劲拉开了门——车身如同爬行类冷血动物虹膜般无机质的明黄色总会让我想起35层的那些车辆,但显然这车里不可能藏着什么伪装成儿童的实体。里昂坐在驾驶座上,将蓝色酒精饮料杯口装饰的柠檬片摘下来塞在嘴里。他的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铃声大作,而他嚼着柠檬片对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的另一只手机说:“不是,宝贝儿,我兄弟的手机落在车里了,他说他去去就回。”

  隔着墨镜,他用他那双眼尾上扬的、金黄色虹膜的眼睛看着我。他穿着迷彩花纹的无袖T恤,也许是从哪位不走运的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这部手机也可能是那位倒霉家伙的,话筒对面的女人也是。“当然记得啦,”里昂继续讲着话,他的语调带着美国西部特有的欢快与热情,“怎么会忘记你叫什么呢?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必那么拘束……”

  

  我感觉到纸袋里的三明治正在飞速冷却,变成一坨被融化的沙拉酱和生菜里渗出的汁液消化了一半的面包片与硬午餐肉混合物,正在由纸袋做成的胃里消化。

  我很想给他那张漂亮的脸来一拳,但我忍住了。

  

  他说了“下次再见”和“我爱你”以后,被丢在副驾驶座上的那部手机还在响。他含糊又敷衍地在自己制造出的信号不畅的假象中挂上了电话,然后拿起他自己那部,他说:“喂?”

  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自己塞了进去。他手里的酒精饮料没拿稳,全部洒在了方向盘和他自己的腿上,那部不知是哪位倒霉蛋的手机也被浅蓝色的液体像糖纸一样包裹了起来,于是他把它丢出了窗外。

  

  我没理他带着点埋怨的自言自语,我说:“往前开。”

  

  带着柠檬与薄荷香气的低浓度甜酒在正午的烈日下快速干涸,在校车重复播放的、刻意放慢了语速的儿童乘车守则播放到第十五遍后,他问我:“你能不能想办法让这玩意停下来?”

  而我数着506,数着507,数着508……

  我脑海里的钟表滴滴答答地、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他又问我:“你怎么知道这辆车还能开?”

  我数着573,数着574,数着575。

  “我就这么一条裤子,honey你可真残忍。”他说,“运气好的话,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可以到达11层,那里倒是有我的临时小家……”

  我脑海里的钟表转过了一刻钟。

  “honey,你可真无趣。”他接着说道。我并没理他。

  

  车辆转过一个弯,我们头顶的阳光开始黯淡下来,道路两侧的风景也变成了黑白灰为主基调的建筑群。在背景的映衬下,他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红色气球显得格外扎眼,它随着车辆的颠簸左摇右晃,像一颗搏动的心脏。我问他这气球哪儿来的。

  他说在他来到这层之前的上一个层级,有一座简易的心理治疗所。“就建在M.E.G.基地边上,收容拼尽全力来到了这里,却被那些可怕层级、实体与同伴的死亡吓得精神失常的人。”他嚼着我冷透的三明治,“接受完治疗后,他们会提供一顿饭,一瓶杏仁水和一只随机颜色的气球。我的头发是红的,所以那小妞给了我这个。”

  

  我和里昂交换了姓名和职业那天,在旅馆的大厅里,他给了我他的联系方式。他说他在外面的职业是名杀手,如果我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虽然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命都攥在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意外手里。他说人们恐惧实体和脚下不断变换的世界甚于恐惧同类,所以他已经很久没重操旧业了,现在他游走于各类层级组织里,靠坑蒙拐骗混饭吃。

  想进入心理治疗所,只要不断地尖叫哭泣就好了。

  想进入建筑群宗教团体,只要背得出《创世纪》第一章就好了。

  想进入流浪者互助小组,只要有危险层级的探索经验就好了。

  然后你偷走所有宗教书籍,偷走食物和饮料,偷走可燃物品。

  纵火,纵火,纵火。

  消除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联系,将一切恶行都怪罪于实体。

  抹去逻辑,将所有灾难都归咎于超自然。

  

  我替他切换了电台频道,于是不断循环播放的儿童乘车守则变成了1980年代流行的金属摇滚乐。红色气球在前玻璃上摇摇晃晃,似乎我们是去赶赴一场派对。我问他想要我为他做什么。

  而他突然踩下了刹车,惯性使我的身体猛然前倾,我的指尖按在了那个气球上,它爆炸了。

  

  里昂——里昂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他的右臂挂在车窗外,用力把手里那个东西甩了出去。然后他又探出半边身子,再钻回车内的时候,他把一个新的红色气球递给我,气球的一侧还沾着不少血。我从后视镜看去,一个明黄色的人形物体躺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已经身首分离。

  避免一件可能发生的事件的最好方法是什么都不要问。

  

  他把那只新的气球挂在后视镜上,然后他回答我,他的确有件事需要我帮忙,不过作为交换,他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利益交换。

  

  我数着3086,数着3087,数着3088。

  然后我说,可以倒是可以,但至少在气球这件事上,你说了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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